古镇旅游网

洗车河边看廊桥


我来洗车河,只因这里有像泰顺一样的廊桥,或许我会在这酉水畔的江西移民古镇里找到像三条桥一样的无名词:常忆五月,与君依依解笑趣。山清水碧,人面何处去。人自多情,吟吟水边生立。千万缕,溪水难寄,任是东流去。
我在去洗车河的班车上,陷入了自我编织的廊桥遗梦的遐想中。正在这时,眼睛
却带我穿越了一个最美的土家村寨,那是个裹挟在青绿田垅中的傍着洗车河的无名村落。寥落、懒散的冬日里,唯独那几幢吊脚楼没有放下忙乱的箩筐,大地不停歇地兴旺着,河水依旧流淌着。班车在公路山个匆忙地驶过时,我只觉得它有着帕特农神庙般的肃美、庄严,他构建的是希腊式的美学,强壮、自然、理性、优雅,它古典的美无法超远,就像无法超远第一眼曙光、微雨、沙尘、黄昏、星夜中的景色一样,我恰巧赶上了这个正当最好时光的氛围,一切在不变与变种就这么发生了,这只是源于无意识的偶然与必然的碰撞。
身旁一位吉首大学的女教师高诉了我洗车河名字的来由,她说这里曾是诸葛亮带兵时打仗清洗战车的地方。话还没说完,坐在前面的一位去苗市贺乔迁之喜的喝醉的土家老人,晃着脖子、歪着脑袋告诉我:洗车河到了、下车吧。



上了洗车大桥,望着对面挂着防风蓝布的凉亭桥(风雨桥)和两岸大多是有木吊脚变为水泥吊脚的吊脚楼,我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是个世俗之地、欲望之所。他究竟是从古至今的传承品,还是远方的舶来品,或是心满意足的改造品?为了找到答案,我向东平街走去,去靠近真实。医院、杂货铺、关帝宫、棺材铺、米豆腐店、老宅、小块良田、风雨桥,一一撞进了我的眼帘。这里的楼无需我抬头仰望,当然他也并非低到任由我俯视,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接近真实。这种真实有俗气的生活,让我想到北京的百花胡同。遛鸟的、骑自行车的、推垃圾的、吊嗓子的、吃油条的、拉三轮的、咬糖葫芦的、跳皮筋的、吞炸酱面的、捏面人的、玩弹球的、嚼炒肝的、拉京胡的、喝豆汁儿的、投沙包的,形形色色的人都自在而泰然地活着,有滋有味。在洗车河我也找到了同样安全、可靠地感觉,而且总有些街边的新鲜玩意儿让我眼花缭乱。红红的挤在一起的霉豆腐,一排排椭圆的腌鸭蛋,油锅里炸得金黄的灯盏窝,整列整列的寿衣绸料和绣花寿鞋,躺在桥下火坑上烟熏火燎的豆干,竹笼里嘎嘎叫的鸭子,婴儿圆嘟嘟的棉鞋绵帽,辛辣刺激的爽滑米线,珍珠似的酒酿汤圆,干草般的烟丝,碗里汪着红油的小块米豆腐,盆子里粉嫩鲜脆的酸萝卜,万寿宫里的台球桌,黑压压溢出车外的山民和背篓,它们独有的声音、颜色、气味、性格越来越让我着迷,有种小小的幸福感正在我的心底滋长,小市民的满足感让存在主义着的我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我像是日日从甲场赶到乙场、不知疲倦的山民、拿起年画翻过来看看背面,花花绿绿的盗版光碟要看上一阵子,米糖、发糕、点心摊前站定一会儿,远远地瞥一眼守着红辣椒的小妇人,把又便宜又甜的甘蔗、橘子、苹果塞到身后的背篓里,小心翼翼地挑了一篮子新鲜柴鸡蛋,斜睨了一下马路那边,走过来买下了下这些蛋的那只老母鸡。最后心满意足地坐在街边的小凳子上,吃上一碗米豆腐,再吃两个泡在酸辣汤碗里的灯盏窝。吃的时候眼睛自然也没闲着,搜寻着谁今天穿了胶鞋,谁还瞪着解放鞋,谁系了条红绸子纱巾,谁没有缠头帕,谁在街上又骂着野话。最后看够了、吃饱了、买齐子,抹着嘴、拍拍屁股,坐上了那辆记得想沙丁鱼罐头的货车,混入车顶的人群中,给脚找了个空处,就消失在赶场而来的路上了。


现在的公路不仅是交通的,也是赶场的,更是对日常生活的浓缩,旧时商贾云集的坡子街,比现在的公路更能照得见洗车河码头的灵魂。那时的坡子街户户顾客盈门,处处人头攒动,喧杂热闹比如今商场节庆时的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今天坡子街蜿蜒上升的三百多级青石板,两侧依坡而建的高低错落的吊脚楼,早成了这些当地居民的栖居之所。
一栋老宅门楣上的对联刻着“四围清荫到坡头,满室和风流市面”,横批“退而宽”。这幅对联不仅体现了坡子街昔日人流熙攘的繁华,其中也蕴含了博大精深的儒家思想。后来我印象中的吊脚楼颜色越变越浓稠,屋内火塘哔啵作响声也越来越大了。


究竟这条浓缩了洗车河所有精华的巷子,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在动与静、虚与实、一与多、言与意中逐渐被人淡忘的仿佛是个谜。它往昔的色彩难道真的是因为如今交通的便利,便全部转移去了公路吗?黄昏的桥上,倚在卸去了艳俗妆容的美人靠旁,望着东流的河水,我不得而知。

退出移动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