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宏村


从月沼回来我一直在客栈前的湖水边和一男生畅谈到午夜时分。内容从政治、历史、军事、到艺术、音乐和旅行,最后竟然发现俩人都是许巍的粉丝。哈哈~~~~我一时兴起,唱起了许巍的歌。慢慢地,我们俩感觉出,在许巍的歌声中,夜更加深沉了。
回到房间,把萤火虫从小瓶瓶里放出来,倏地一下,它们飞上屋顶。闭灯,哇~~~星星点点,天花板顿时成了群星闪烁的夜空。在一颗颗萤火虫仿佛流星般闪烁的星辉里,我们枕着南湖的碧水,进入了甜甜的梦。
鸟儿的啁啾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掀开窗帘的一角,清清碧水,蔚蓝天空,片片白云,灿烂阳光把宏村的早晨清新无比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出溜下床,踢拉着木拖板奔上湖心桥。放眼望去,那一排粉墙黛瓦的古老宅院,那一面错落起伏的马头墙,那一抹杨柳依依,古樟繁茂,碧草如荫的绿色把“冉冉旭日水中起,青青荷叶碧连天”的南湖烘托得美仑美奂。
在南湖边谋杀了大量的胶片,然后,一路杀奔月沼。清晨的小巷静悄悄的,只有那一渠绕家穿户的清水哗哗地唱着歌。青石板的小路,清清爽爽地通向巷道的深处,高大的马头墙笔管条直地切割着瓦蓝的天空,半虚掩的门缝里不时飘出一缕香气,几个早起做画的学生随心地挥动画笔勾勒出他们眼中美丽的宏村。
我们放慢脚步,慢点,再慢点在这古道的小巷里流连,我们轻点,再轻点,怕惊扰了宏村的梦。就是这样轻轻、慢慢地我们来到了月沼。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敢相信,当时我们看到的月沼是否是真实的?当我站在那一面平整如镜的水边,看着水中倒影出的白云飘浮,宅屋晃动,彩霞四射,心里竟生出恍惚感。那种飘浮的不真实的美感使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面对镜头,我忐忑地站在那一弘池水边,我不敢做那画中人。我好怕自己的呼吸吹皱了那平静的水面,我好怕自己的影子搅乱了景物的倒影,我好怕,好怕破坏了那份至纯至美的画面。于是,把自己安放在月沼的一角,静静地感受着心跟着这水荡漾,慢慢地让眼睛浸染上这水的颜色。我想,我是醉了,在宏村的早晨,在月沼。
月沼边一幢老宅门前,一个憨实的中年汉子,正专心致志地在精心打磨一块块小小的竹牌儿。我们近前一看,茶色的拇指大小的竹牌上竟然雕刻上了各种各样的图案,画面生动,线条清晰,再拴上一个小小的链子,真的是别有风格。我们俩看着心生欢喜,开始挑拣起来。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手艺人还能即兴做画,真是手到画出,看得我们是目瞪口呆,真是PF啊!我随口称之为“农民艺术家”。
悠闲自在地在这个小摊子上挑着玩着画着, “艺术家” 一点推销作品的意思都没有,而是轻声细语地和我们交流着画面的构思,那种感觉让我们特别愉快,特别舒服。从昨天第一个接触到的小吴师傅开始,在此后的30个小时里,我们所遇到的每一个徽州农民都让我们心窝装满了深深的情谊。西递为我们做面条的大叔,给我们唱歌跳舞,摘花儿的小妹妹;关麓那不厌其烦领着我们在6000平米的联体宅院里参观的小导游;南屏那清秀伶俐和我们像朋友般的导游小吴还有一头扎进灶间为我们准备午饭的大爷;木坑竹海人家的傅阿姨,宏村夜晚带我们去月沼的大姐,送我们回客栈的男生,还有事事关心照顾我们的客栈老板郭阿姨,还有再后来端坐在老屋里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村中秀才汪老师。他们热情、善良、朴素的情怀让我们内心暖意融融。
当我们在老屋吃完早饭,悠闲地坐在天井下喝茶的时候,门外一队队旅行团开始扰乱了宏村的平静。我们靠在竹椅上,信手拿起一本历史书,或是一叠明信片,嗑着瓜子,面对南湖,躲在老屋里享受我们将要离去前最后的宁静。
在客栈老板郭阿姨的叮嘱声中,我们背上了行囊。环顾老屋,走到坐在大竹椅上年迈的老婆婆身边和她道别。她听不懂我说的话,只是伸出手,告诉我们,她今年八十六岁了。我拉起她那双青筋脉脉,布满一片片黑褐色老年斑的手,轻轻地抚摩着,眼睛开始有了湿润的感觉。“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在许巍浑厚的歌声中,我感到一丝岁月的苍凉。
这次在徽州的30个小时里,最吸引我们的不是宏村 “承志堂”堂屋里的显赫;不是关麓汪氏家族门楼庭院的庞大;不是卢村木雕楼的精美;不是南屏叶氏宗祠的恢弘;也不是西递精雕细刻、飞檐翘角、气宇轩昂的豪宅大院,而是与这片闪烁着徽州最灿烂历史文化光芒相互融合起来的一种精神,一种气质,一种内涵。它让我们在流连每一条巷道的时候感受到它,让我们在每一户人家的天井下体会出它,让我们在每一片水塘每一条溪流里看到它,让我们在每一声林中的鸟鸣中听到它,让我们从每一棵树木每一朵花草中嗅出它,让我们从每一个淳朴的面孔中读懂它,它就是历史沉淀出的最有底蕴的徽州的味道。
再一次走上南湖湖心桥,放眼远望,我想,我是把它已经装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