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春霞,有人找你!”老婆婆笑着把在别处看店的春霞领到我面前。“你是……”“你长大了。”这个当年穿着一身朴素苗服,手把手教我学绣花的十九岁姑娘,已蜕尽了满脸稚气,出落成不再穿苗服的成熟大姑娘了。春霞把她母亲也叫了来为我介绍,她妈妈放下手中为鞋绣着花线的针,抬头看了看我,又和女儿说了几句苗话,便对我绽开了她锁着的眉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古城没有了初次见面那日的微雨,但我看到这眼前的人儿,却清晰地记起那日微雨中我与春霞和她姐姐一同洗莴笋、淘米、炒菜、站着吃得很香的样子。我说:“怎么没看到姐姐呀?”春霞说:“生孩子出血多,还在医院住着。”我想像不出她清丽消瘦的姐姐怀孕后的模样,我只隐隐约约觉得春霞和她姐姐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到她们曾跟我描述过、我在照片中看过的美丽的勾良老家了。 在古城黑暗来临前短暂的温暖黄昏里,我和春霞在一起,听牛儿的牟牟声,我赞扬她精致的绣花鞋,我们说到在凤凰工作的比她大十岁的男友,一起整理货物,挑水,上门板,换上漂亮衣服和她妈妈说再见,快乐地踩着影子出城门,在回凤凰的班车上睡觉,遇到戴眼镜的清瘦背包客,两个姑娘在老房子吃饭,讨论起她的婚期和婚前的失落,以及她如何守着黄丝桥上的稻草、雨季、杏花、燕子、粮食……若即若离且凌乱无序的古城故事,就这样走人我梦中,变成了我永远无法摆脱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