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我从太谷雇了辆“摩的”踏访曹家大院。“摩的”很嚣张地嚎叫掠过太谷行人寥寥的街道,七拐八拐地上了乡间小路,在身后扬起一阵烟尘。路旁是光秃秃的树枝光秃秃的田地,缩头缩脚的乌鸦点缀其中,透着股萧条的味道,这样的气氛倒是很适合听一听曹家的故事。
曹家的发达源于祖上闯关东做买卖,到道光、咸丰年间达到鼎盛,铺面遍布大江南北,民间有“凡是有麻雀飞过的地方都有曹家的商号”的说法,后来他们又做起了国际贸易,俄罗斯日本、蒙古、朝鲜,到处都留下了曹家商人的足迹。一个家族的兴盛需要几代人卧薪尝胆,败落则只需要一代人坐吃山空,清末战乱频仍,再加上子孙骄奢淫逸,染上了吸鸦片的恶习,曹家终于盛极而衰,一蹶不振,最终流传下来的,除了堪为世人鉴戒的兴衰史,就只剩下一座厚重古朴的三多堂了。
进了村,路况变得更加颠簸,摩的灵活地绕过路面上大大小小的坑,后座上的我也跟着摇来摇去,两边的房子没有任何特色,完全看不出有一点大院的影子,心里就有些嘀咕:不会是走错了吧。疑惑间,一堵磨砖对缝的高大墙体闯入视线,转过弯去,“三多堂”金灿灿的牌匾高悬于雕梁画栋间,一溜“曹”字灯笼告诉我,曹家大院到了。
山西人有了钱,总是以兴修宅院、光宗耀祖为第一要务,曹家也不例外。曹家在北村建起了一批气势宏大、富丽堂皇的宅院,最有名的四座按照“福”1“禄”、“寿:禧”字形建造,几十年的毁弃,只有寿字院幸存下来,就是面前这座企盼多福多寿。多子的“三多堂”。我爬上屋顶看了许久,无奈天生愚钝,终究没有搞清楚这宅子的布
局跟“寿”字有什么联系,不过并排三个轩敞的穿堂大院,最北端三座高耸的统楼并肩而立,在周边低矮民房的衬托下,如鹤立鸡群般,倒真真切切地显示出种“舍我其谁”的张扬和大气。与其他知名的晋商大院相比,曹家大院的砖石、木雕算不上出色,甚至可以用朴素来形容,但简练中自有一种威严。
三多堂不仅仅有恢宏的建筑,其藏品也美不胜收。东路是瓷器陈列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带盖的、带把的,粉彩瓷、青花瓷,瓶瓶罐罐摆了一屋子,虽显杂乱,倒也富足。中路为家具展厅,古色古香的明清家具荟萃一堂,天然花纹大理石镶成的“百寿大屏风”和“红木螺钿镶嵌福禄寿大座镜”是其中的精品,连家具都紧贴“寿”字院的主题主人的处心积虑由此可见一斑。西路为曹家历史:商业兴衰展,以图片、文字为主,略感单调乏味。西路的统楼被辟为珍宝馆,一楼多为瓷器,以清末民初制品为主,没看到什么珍品,有凑数之嫌。二楼则是整个曹家大院中最值得驻足停留的地方,明代大画家仇英临摹的《清明上河图》孤独地躺在靠墙的柜子里灰尘蒙面,显然已多日未曾打扫但画家精细的笔触仍依稀可辨·不过以白金黄金、钨金加水晶做成的火车头钟境遇就好得多了:它是法国给清廷的贡品,慈禧太后逃难西安时向曹家借款,把它留在了这里。它骄傲地占据了展室中央的黄金地段,一缕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无数粒微尘在光柱中欢快地舞蹈,闪亮的钟身上却一尘不染,也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慈福太后不在了,曹家的奢靡生活不在了清王朝也早已远去,我独自面对着这位阅尽百年沧桑的老人,不禁问上一句:您是否还记得那一段难忘岁月?金钟无言,只有院子里工作人员扫地的声音,“刷、刷、刷”在静谧的冬日早晨,听得特别真切。